中国硬币：谁是诺尔曼·白求恩？

“我走的是一条陌生的路，但只要我觉得这是一条正确的路，我就会走下去。”1937年9月，诺尔曼·白求恩（Norman Bethune）大夫这样写道¹。那时，他已经两次离开自己的祖国加拿大，投身战场。第一次是一战期间在欧洲做担架员，第二次是在1936年。

彼时，西班牙左翼共和派和右翼民族主义派系相互敌对，内战爆发。纳粹德国和法西斯意大利支持民族主义派系。当时的白求恩也是一名医学讲师，他的计划是想办法，尽他所能，打击法西斯。抵达西班牙后，白求恩奔赴前线，他经过观察，发明了流动输血服务。他的团队在枪火停止前就在战场上救治伤员。这是军事医学上的突破，挽救了许多生命。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这一方法也被同盟国采用。

1937年，才华横溢而又性情急躁的白求恩不得不离开西班牙。回到加拿大后，他又为西班牙的共和事业筹集钱款。在加拿大共产党的支持下，马不停蹄的加拿大共产党员白求恩于1938年启程前往中国。

彼时正值中国全面抗战的战略防御阶段。白求恩大夫与加拿大护士琼·尤恩（Jean Ewen）抵达中国香港。随后两人飞往武汉，并见到了中国未来的总理周恩来。他们又从武汉出发前往延安，与毛泽东领导的中国八路军会合。毛泽东在一个窑洞里接见了白求恩，两人一直聊到深夜。

虽然白求恩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但他的知识、创造力和献身精神却出类拔萃。据一位同事说他可以“……在枪声中平静地完成手术。”²尤恩护士在四个月后调到了另一个岗位，她后来证实白求恩大夫对伤员很温和，“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从人体内清除过那么多铅弹，处理过那么多断骨……”

在中国，白求恩大夫对人民的无私奉献受到关注。例如，他在1939年7月1日的医学报告中写道：“我们的伤亡人数是280。我们的医疗队离前线（2.3英里），连续奋战69小时，处理了115起伤情。”³

为了给医务人员传授知识，白求恩大夫编写了医学手册。许多医生都受益于他的学识和严格的标准。

有一次，白求恩大夫监督一家医院的建造。医院开张仅两周后，就遭到了日军的轰炸。但这些都无法使他退缩。“单单上个月，我们就在山里走了（400英里）……虽然我们有马，但大多数时候我们靠步行。步行更快。我们的脚很痛，因为我们只有棉布鞋可穿。棉布鞋撑不了几天就破了……我们平均每天走25英里。”⁴

还有一次他写道：“头顶上的煤油灯一直嗡嗡作响，仿佛是一个会发光的蜂巢。泥墙。泥地。泥床。白纸糊的窗。血液和氯仿的味道。很冷。12月1日凌晨3点，中国北方，与八路军在一起。”⁵

正是在这样艰苦的工作环境中，白求恩大夫的手指被手术刀割破感染，病情很快恶化。截肢或许可以挽救他的生命，但他拒绝了。1939年11月12日，白求恩逝世，身边围绕着他的中国朋友们。他最后草草留下的文字中包含了这样的话：“最近两年是我生命中最愉快，最有意义的时日。”⁶

白求恩大夫的逝世未引起西方的多少关注，但中国人民深切怀念他。毛泽东亲自写了《纪念白求恩》一文，其中提到“白求恩同志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表现在他对工作的极端的负责任，对同志对人民的极端的热忱。每个共产党员都要学习他……一个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时至今日，中国人民从未忘记白求恩。例如，在吉林省长春市就有一所白求恩医科大学（现为吉林大学白求恩医学部）。另有几十家以白求恩名字命名的医院和诊所。而白求恩奖章自1991年设立以来，一直是“对全国卫生系统模范个人的最高行政奖励，表彰具有高尚的医德医风、精湛的医术，并在工作中有卓越贡献的医务人员。”

从上至下：中国1998年白求恩大夫到达中国60周年纪念10元银币，盒装一套两枚白求恩纪念币（中国和加拿大各铸造一枚），以及两枚币的证书

直到上世纪70年代，加拿大才意识到中国的一位英雄竟是加拿大人。1973年皮埃尔·特鲁多总理访华后，白求恩大夫在格雷文赫斯特的出生地被宣布为加拿大国家历史名胜。加拿大政府出资购买了这所房子，并把它变成了一座公共博物馆。各种其他荣誉也纷至沓来。其中之一是1990年为纪念白求恩诞辰一百周年而发行的一套两枚邮票，反映了白求恩在加拿大和中国的工作与生活。

1998年是白求恩大夫到达中国60周年纪念。这一年见证了中国现代贵金属币发行历史上的第一个中外造币企业合作发行项目：中国和加拿大的造币厂分别铸造银币一枚，以纪念白求恩大夫抵华60周年。该套币铸造量为8万套。每套含一枚加拿大5加元银币和一枚中国10元银币。中国这一枚银币背面图案为白求恩头像，头像上方是“白求恩大夫到达中国60周年纪念”中英文字样，呈扇形排开。

该币由深圳国宝造币厂铸造，含银1盎司，成色99.9%，直径40毫米。由白立梅设计的背面图案获2000年度世界硬币大奖赛“最佳当代事件纪念币”提名。

外国医生参与中国反法西斯战争并没有因白求恩大夫的离世而告终。1939年，也就是中国失去白求恩这位加拿大朋友的同一年，雅各布·罗生特（Jacob Rosenfeld）大夫来到上海。罗生特在中国外交官何凤山的帮助下，得以从奥地利纳粹集中营逃脱，在上海开设了一家颇为成功的诊所。1941年，日军在上海抓捕犹太人，罗生特逃离上海，投奔毛泽东领导的新四军。罗生特大夫写道：“在江苏，我们是反法西斯的堡垒，是保卫世界自由的屏障。在经历了纳粹的罪行之后，我真的很高兴能和你们一起战斗。”

他发现前线的医疗条件和白求恩大夫曾经艰苦奋战的相差无几。“野战医院必须南移。绝大多数伤员只能用担架抬，只有重伤者才乘坐卡车。为了躲避空袭，伤员只能在夜间转移。任何可能在一个月内重返战场的伤员都必须在前线附近接受治疗，因为战争正在向南推进。更换绷带，紧急手术，以及向每个伤员注射破伤风血清。”

罗生特大夫使用简单的仪器拯救生命。他有时会在24小时随叫随到后又紧接着连续做10个小时的手术。他为当地农民提供紧急护理。他接生了许多婴儿。他的辛劳和奉献精神得到了广泛的认可和赞扬。他是获得高级军衔的外国医生，也是中国共产党特别党员。

即使二战结束，罗生特大夫也没有闲下来。1947年，他担任东北民主联军第一纵队卫生部长，直至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他终于可以休息了。他回到了出生地奥地利。1952年，他在以色列因感染而倒下了。在这个新成立的犹太国家，罗生特并不为人所知，他被安葬在一个朴实无华的坟墓里，很快就被遗忘了。

但是，中国人民没有忘却罗生特。1992年，中以建交。自那时起，中国驻以色列的外交官每年都会来到罗生特的墓前，为他送上鲜花，以表敬意。去年，《以色列时报》报道，中国驻以色列大使詹永新说，“……我们要重申，中国政府和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和发展作出贡献的朋友。”

2019年，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举办了一个展览，追忆了罗生特以及另外两位犹太医生在中国的经历，以此纪念他们为新中国的诞生作出的贡献。这座纪念馆本身象征着拯救生命的避难所——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大量犹太难民从欧洲来到上海寻求庇护。

罗生特大夫和成千上万逃离纳粹迫害的犹太人一起来到上海。他以外科医生的身份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并为中国服务至1949年。图为2013年上海造币有限公司铸造的1盎司“上海滩记忆”银章。背景是一张罗生特大夫在战区做手术的照片。

2013年，一组由上海造币有限公司铸造的金银纪念章讲述了中国与登陆其海岸的绝望难民之间的这段经历。所有纪念章均由知名熊猫币设计师赵樯设计。包括一枚5盎司的金质纪念章，铸造量36枚，一枚1盎司金质纪念章，铸造量570枚，以及一枚1盎司的银质纪念章，铸造量5773枚。每一枚纪念章都包装在一个特别的盒子里，内含一个印刷的卷轴。

这在中国确实是一条正确的路，它改变了每一个沿着路走的人，哪怕只是走了一小段距离。白求恩大夫在这条路上献出了生命。护士琼·尤恩于1939年回到加拿大。她再次来到中国已是1986年，也就是她去世的前一年。在她的遗嘱中，尤恩要求将骨灰埋葬在中国。她的女儿说：“她把心留在了那儿，所以她留在那儿也是情理之中的。”

谨以此文献给在武汉为抗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献出生命的医生、护士和医务工作者。

¹ Letter to Frances Penney Bethune, September 14, 1937
² “A Canadian surgeon's red legacy in China,” Xinhua News, December 20, 2019
³ “The Politics of Passion: Norman Bethune's Writing and Art,” by Norman Bethune, University of Toronto Press, 1998
⁴ “Phoenix: The Life of Norman Bethune,” by Roderick Stewart, Sharon Stewart, McGill-Queen's Press, 2011
⁵ “The Voyageur Canadian Biographies 5-Book Bundle,” ‘The Scalpel, the Sword,’ Dundurn, 2014
⁶ “Extraordinary Canadians: Norman Bethune” by Adrienne Clarkson, Penguin Canada, 2009

Peter Anthony是一位研究中国现代币的专家，尤其致力于熊猫币。他是NGC中国现代币价格指南的分析师及中国现代币顾问。